媽媽，媽媽!

38歲的我，想念的不只是妳煮的蛋包飯。

我還記得我8歲那天發生的事。雖然當天沒有生日蛋糕慶祝，但是那天有意外的收獲。在我吃完了早飯的時候，妳對我說:「小偉，媽媽今天在菜田裡摘了一個既新鮮又大的蕃茄來慶祝你的生日，還有你最喜歡的蛋包飯，那將會是我第8次吃媽媽弄的蛋包飯。」

我挺起胸膛說:「媽媽，那我可以到菜田裡幫忙幹活嗎?我已經8歲了，是個大人了!」聽到這裡，我妳笑了一笑，心裡想著這個傻孩兒畢竟也8歲了，也好讓他試試看。我嚷著:「媽媽，可以嗎?可以嗎？......」最後，妳點了點頭，示意答應，這才令我停下來不叫嚷，反而在屋裡喜悅地東奔西跑。

        這天的上午妳帶了些菜和雞蛋到市場擺賣，到了下午，才從鄰居的家接我回家。因為妳跟附近的一位姨姨相熟，而她的兒子又讀過書的，所以妳便請他閒時教我讀書寫字。那天妳溫柔地對我說:「小偉，今天跟鄰家的哥哥學了什麼?」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問題都已經令我無比雀躍地回答妳的問題。

由於妳早上沒有空教我種菜，所以這天的下午特意叫了我一起下田去學習。妳手拿著一些菜的種子說:「今天媽媽要教你種菜，我手拿著的這些黃黃綠綠的種子就是將來長成菜寶寶了，而泥土充滿著令小寶寶成長的神秘力量!所以你要放它們到泥土裡去，每天都要給它們澆水喔!」

「那麼『他們』在泥土裡不會沒有空氣嗎? 『他們』會不會死掉的?」

「不會的，它們只是睡著了。只要你定時給它們澆水才能喚醒它們呀!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「那麼，『他們』便是我的小寶寶了，我會好好的照顧『他們』的!」我從妳的手中接過了種子，仔細地看著『他們』，一時對著『他們』說話，一時對著『他們』傻笑，待了良久才能把『他們』放到泥土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從那天開始，我便一如既往每天都很早起床去照顧我的「小寶寶」。看著菜的種子生長成菜苗，再茁壯成長到現在的小白菜。雖然種菜已有半年了，我仍對此樂此不疲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9歲的生日裡，一如以往的沒有蛋糕，只有例常的蛋包飯我也很知足。只要有媽媽陪著我，其他東西也不重要。前年的豐收為家裡進帳了不少，即使積蓄是足夠我們搬往市區住的，但是妳卻喜愛留在這條鄉村，也擔心我會不習慣新環境。因此才繼續住在這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妳下班從鄰舍接了我回家後，妳決定教我一樣新的東西—養小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小偉，你知道怎樣養小雞嗎?」妳對著我耐心地說。當我搖頭後，妳慢慢解釋，教懂我要愛小雞如妳愛我一樣。我聽完便問:「是不是像我這樣擁抱妳一樣擁抱小雞?」妳聽到了之後笑了一笑，點了點頭示意。我是如此的天真。有一次，他看到母雞孵蛋，便問妳。妳解釋母雞孵蛋就像是妳抱著我的感覺，那溫暖的感覺令小雞有破殼而出的力量。接著我便學母雞一樣嘗試孵小雞，可是蛋孵不了，每一次蛋都會被他弄破，逗得妳咧嘴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在我10歲的那天，妳為我慶祝了生日後到菜市場去了。可是在途中，妳在過馬路時被一輛私家車迎面撞到，之後被救護車送到醫院裡去。要不是醫院聯絡到妳相熟的那位阿姨，我也許不能到醫院探望妳。我步近到妳的病床前，而阿姨便和醫生在了解情況。可是，在阿姨的臉盡是繃緊的，她把手蓋上自己的口，即使眼淚正在流也好像沒有意思去用手擦拭。我當然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，只知道妳靜靜地在床裡睡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「小偉，阿姨有話要跟你說。」阿姨邊說邊拉著我到門口外的椅子去「阿姨知道小偉是一個堅強的小孩，所以也沒有想要瞞著你。醫生說你妳遇到意外，可能一輩子也動不了。情況嚴重的話可能妳要離開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「不會的，不會的，媽媽只是睡著了!」說畢我便跑進去妳床前，推妳，拉妳，叫妳……什麼也做了，妳還是一句也沒有回應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這天，我帶了一些泥土來。姨姨從來醫院的途中便已經問我那些泥土帶來有什麼用;又叫我不要再拿著，免得弄污手和地方。我沒有理會姨姨的說話，他開始走近妳的床前，將泥土放在妳的手裡。心裡想著泥土的神秘力量可以令妳醒來，他自己已經分不清是他自己心裡不停叫著:「媽媽，媽媽!」還是我已經叫了出口。但是我很堅強，沒有流淚，因為我害怕著當妳醒來看到我在流淚的樣子會多麼的傷感。我不要令妳傷心，所以我自己要振作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如是者，過了兩個星期，我看見沒有成效便嘗試了另一個方法。就是緊緊的抱著妳，就好似母雞孵出小雞一樣。希望自己不能靠體溫令小雞孵化，卻可以令妳醒過來。因為鄰舍阿姨不是每天也有空帶我來探望妳，但是我每次一來到便跑到妳床前，張開手，然後用力一抱，不管妳將會是痛到醒來了還是感受到我的溫暖醒來也好，只要妳醒來便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可是過了一個星期，一個月，半年，情況既沒有好轉，也沒有變差。只是和我初次看見妳在病床上的樣子一樣。我感到很躊躇，如果妳離開我，我要怎麼辦?如果只有我自己一個人，怎樣生存得來?雖然鄰舍有照顧我的起居飲食，但是這都不是我想要的，我只想要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18歲的時候，已經是一個會工作的成人了。我知道以前用泥土或是緊緊擁抱妳來喚醒妳的方法其實都不湊效，但是我現在還是會抽時間擁抱一下妳，閒時也會跟妳說說自己工作中遇到脾氣不好的客人，或是說說偶然下遇到自己的心儀對象，之後與她交往的事。可是無論我說得開心，不開心也好，妳都只是靜靜的，在床上睡著……沒有動作，也沒有聲響。

自我妳遇上意外那天開始，我每一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能夠見到妳，希望再有機會能夠和妳談天、學習種菜、養小雞……能夠有機會在妳面前再說一聲:「媽媽!」

直到今天，我38歲。已經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了，有兩個女兒。大的8歲，小的3歲。可是每次去到醫院都是失望而回，難道我妳真的那麼恨心，不再醒來見一見自己的孩子大個以後的樣子嗎?不想知道我的生活過得怎麼樣?不想知道我的孩子有多可愛嗎?

我現在也會煮蛋包飯給我的家人吃，當然沒妳煮我那麼好吃。但願妳快點醒過來，我便能給妳嘗嘗妳兒子的一點心意。媽媽，我真的很想念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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